印度洋上的中国墨迹
——马尔代夫维拉纳国际机场改扩建项目中期回顾
本报特约记者 黄轼斌 杨旸

作为群岛国家，维拉纳国际机场是马尔代夫唯一的国际机场，位于首都马累岛东北部2公里处的机场岛，是进入马尔代夫的门户。
  乘坐飞机到马尔代夫，降落时会看到水清沙白的机场岛上多了一道笔直的跑道，在阳光的照射下黝黑发亮，这条由集团承建的维拉纳国际机场改扩建项目主跑道即将迎来它贯通的大日子，也将在马尔代夫留在一笔浓墨重彩的中国墨迹。
  随着马尔代夫旅游业黄金时期的到来，现有机场400万人次的年旅客吞吐量已经饱和，远赶不上2040年机场旅客量将突破1200万的预期，这严重影响了马尔代夫经济社会发展，机场规模急需扩建。
  2014年9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对马尔代夫进行国事访问期间，与马尔代夫总统亚明共同见证了集团与马尔代夫机场公司签订《易卜拉欣•纳西尔国际机场改扩建项目初步合同协议书》（2017年1月1日更名为维拉纳国际机场）。这是马尔代夫机场第四次改扩建的开端，也是集团第一次参与马尔代夫工程建设的开端。
  马尔代夫一直有个全民梦想，新建一条平行于原跑道的新跑道，飞行区等级由4E提升至4F，满足A380等F类机型的使用要求，进一步提升机场服务能力，为这个国家插上一对翅膀，让马尔代夫共和国实现全方位的飞跃。

多国标准 优化设计海纳百川
    初次登台，往往喜忧参半。集团是国内机场建设领域的重要力量，但是走出国门建设机场还是头一次。业主请来了新加坡公司作为顾问，对设计工作进行咨询，不同国家的设计标准、使用习惯等成为建设过程中的一道道难题。
    这个项目也是集团国际工程中第一个机场EPC总承包项目，集团国际工程从施工单位到EPC总包的蜕变在这个项目的建设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国际事业部马尔代夫机场改扩建项目部，记者看到了第八版设计图，新增跑道位于现有跑道东侧，起飞滑跑距离3400米，宽60米，道肩宽度7.5米；跑道东西各有一个停机坪，总面积约24.67万平方米，是原有机坪的4倍。
    集团作为总承包单位，项目部聘请了中国航空规划设计研究总院对改扩建项目进行整体设计。然而，马尔代夫机场在不断的改造升级过程中混杂了英国、美国、日本、印度等国标准，中国的设计团队与业主聘请的设计监理团队（Surbana Jurong公司，简称SJ公司）在设计理念、规范标准、设计流程和表述方式上存在巨大差异，这给中国标准的接入造成了很大的困难，设计审核缓慢而反复，严重影响了设计的整体进度，甚至导致了业主马尔代夫机场公司的不满。
    对此，项目部紧急组建了设计管理团队，聘请AECOM等国际知名设计团队进行设计管理咨询，也聘请了当地的设计师根据本地习惯对分歧较大的设计进行修改调整。
    “设计工作就是一个不断沟通的过程，我们尊重当地使用习惯，以客户需求为导向，更要给他们最适合最优质的产品。”项目总工程师张绍栋说，“设计工作并不能按照中国标准一味输出，更像海纳百川一样，真正做到融入需要过程和耐心。”记者了解到，截至目前，项目已累计向业主提交通过正式文件1500多份，业主审核后反馈意见累计近数万条，设计团队要逐条与业主进行沟通确认改进。
    庞大的沟通任务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项目设计团队在短时间内掌握了丰富的相关专业知识，提升了自身能力。设计先行，本着精益求精的理念，项目设计团队在这项EPC工程开展了卓有成效的设计优化。
    机场岛整体呈“簸箕状”，潟湖一侧风平浪静，西北侧断崖水下岸坡陡峭。最初的总图护岸边线距离陡坡较近，吹填和护岸的施工难度较高、风险性较大，如勉强照图施工，将对机场使用造成安全隐患。在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总工程师张晋勋的主持下，设计院在旧版总图基础上将新建跑道以跑道南端为轴心向东旋转0.9°，使西北侧护岸与陡坎的距离在12米以上，确保机场岛的安全稳定。
    跑道入口位置优化、主跑道升降带管井移改和优化……项目团队在一次次的设计修改和方案优化中总结经验教训，项目经理张凤林说：“EPC项目设计、采购、施工是一个整体，而其中应以设计为龙头，我们迅速摆脱工程施工单位的惯性思维，对设计进行全方位管理，做到了更好地把控设计质量，并解决设计难题。”

多国采购 大洋深处调配物资
    国际工程，特别是在一切物资靠进口的马尔代夫建造工程，物资采购是施工过程中要攻克的重要难关。
    2016年2月，一支不到10人的先遣队抵达马尔达夫，租住在机场岛民宿里。他们肩负着建材市场调研和临舍搭建等任务。作为项目采购部部长的秦成国，为了摸清当地物资市场情况，来到马尔代夫的第一天就走街串巷调查物资采购渠道。调查的结果并不令人满意，这个群岛国家，小到生活物品、大到建筑材料，全依赖进口。
    “第一批物资从国内发运两个月后到港，都是临舍搭建物资，虽然货物只有五个集装箱，但我们也很兴奋，这批物资让我们第一次搭建了属于自己的‘家’。”秦成国回忆道。
    能否采购到高质量而又经济实惠的物资是顺利施工和控制项目成本的关键，同时物资运输又是横亘在面前的大难题。孤悬印度洋的马尔代夫，时间和空间都对物资采购及运输提出新挑战。
    马尔代夫以海运为主要运输方式，且只有首都马累港能够停靠大型货轮，各岛之间只能通过租用小型摆渡船进行转运。受“簸箕形”地貌制约，马累港吞吐能力有限，只有一个泊位可以停靠货轮，且整个港口只有两台吊车，物资转运耗时太长。
正常情况下一批物资从天津港出发，一个月后能到达马累港，再经过7到10天的等待方能卸船，一周的清关后才可转换小船运往其它岛屿，且不算大宗材料长达数月的生产周期，单算运输时间就达两个月。
    为节省采购周期，国际部综合考虑采购成本和运输时间，首次在多国进行采购，实现了采购的国际化；构建与供应商的战略伙伴关系，以备应急采购需要；通过船讯网、海关系统等方式全过程跟踪货物的物流状态，并在货物到港后催促清关；提前准备审核、免税、清关文件，国内外各相关部门协调报备资料，详细到清关所需的每一个物资品种的功能、大小、用途、品牌等等，减少了清关时间。同时协调马方政府、业主公司，加大清关力度，并在填海完成后自建临时码头，以缩短滞港时间。
    “记得有一次散货船运送了一批7000多方的设备物资过来，那是我们接到最大的一批物资。”秦成国说当时项目上仅有30多人，卸货吊车也没有。项目部临时租用了全马尔代夫仅有的三艘登陆艇分批将货物从马累港运往胡鲁马累，紧急从马累租赁了全岛仅有的两台吊车和三辆板车进行卸货并运往机场岛。同时，项目部全员投入，分工明确，万众一心，24小时倒班连续卸货，用了9天的时间终于卸完了这批货。
    “仅有”意味着短缺，更意味着员工要加班加点，无法休息。他们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码头，天天太阳晒着没处躲，人人脱了一层皮，肤色已与当地人无异。
    到如今，项目已从英国、美国、阿联酋、斯里兰卡、马来西亚等十余个国家超过100余家供应商采购各类材料2000余种，累计发运物资42批次共30万余吨，体积相当于3艘 “辽宁舰”，发运距离19.65万海里，接近地球到月球的距离。
    “在这里，采购是一项技术，EPC项目中采购看似独立于设计和施工之外，但实际上三者却是相互联系、密不可分的，采购不仅仅要满足施工的材料需求，还要反向对设计起到支撑作用。”秦成国说。

填海造地 新土地上的科技创新
    “我们不仅引进专业成熟人才，还设立了技术创新工作站和技术创新小组。”张绍栋说，项目部通过对在珊瑚砂新地质上的填海、地基处理、护岸等施工工艺进行总结梳理，并在之后的施工过程中不断扩充，形成了“珊瑚砂填海技术研究与应用”“珊瑚砂地基条件下场道技术研究与应用”“机场岛周边海域水文环境研究”“机场设计和施工综合技术”“机场F+EPC项目管理理论和实践”“机场岛护岸技术研究与应用”及“飞行区的数字化施工技术”七大课题，不仅有技术和施工方法的创新，也包含管理模式的创新，填补了中国企业海外填海造机场的技术空白。
    2015年9月，刚毕业的窦硕来到了马尔代夫，作为项目上唯一一位岩土工程师，他与项目技术工程师李晋一同进行海勘与地勘工作。时值雨季，西北季风强烈，他们带着海勘团队在狂风巨浪中摇晃，测量了十几天才采集到了海勘数据。
    窦硕说毕业后就参加马代机场建设，是一次艰难的荣幸，更荣幸的是他重新发现了珊瑚的神奇。机场岛全岛都是洁白如雪的珊瑚砂，与一般土质不同，珊瑚砂疏松、多孔、高脆，渗透性强易于排水，迅速沉降且易于压实，有利于地基和道面稳定，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优质填海材料。
    于是，项目替换了原有的吹填用沙，就地取材，潟湖里挖出的珊瑚砂直接用于项目施工，避免了从第三国采购施工用沙，有效的节约成本并大幅提升了施工进度。
    珊瑚砂吹填工程作为集团全新的领域，国内也没有可以查询的珊瑚砂吹填工程案例。“国内其他土质的吹填工程施工中，通常采用先修建围堰再进行吹填的施工技术，但这种技术工艺复杂、程序多、形成的地层也松散，且临时围堰需在海中作业，危险度较高，高含泥量也不能满足跑道的用地要求，无法应用于机场改扩建项目。”窦硕说。
    关于海怎么填，集团上下展开多次探讨论证，最终决定局部吹填。在实践中尝试，在尝试中积累经验，城建集团35年的发展史，本就是善于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发展史。
    通过对当地吹填经验的学习借鉴，项目部采用直接吹填的裸吹施工工艺，减少了临时围堰的海上作业量，降低了风险和成本，含泥量也较传统吹填工艺大范围降低，控制在5%以下。
    在集团的支持协调下，通过项目团队和施工单位的共同努力，吹填工程自2016年7月开工，于2017年5月完工，在马尔代夫机场岛周边海域新吹填出约75万平方米的陆地，平均吹填深度约为6.3米，吹填工程总量约566万立方米，创造了中国企业在海外珊瑚砂吹填领域的新纪录。
    填海部分的陆地上是要修建跑道的，必须同步进行地基处理，以避免不均匀沉降。项目部做了几个试验段，在浅填海区、深填海区以及陆域区设立试验段以试验强夯法、振冲法、冲击碾压法和振动碾压法四种地基处理方案，并最终根据试验结果，采用振动碾压方法进行地基处理，即选择36吨的重型压路机对新填区域反复碾压40多遍，以满足在地基上面进行6层机场跑道结构施工的要求。推土机、挖掘机、抽沙船、重型压路机组成施工画面，机械化作业代替劳动密集型施工。
    填海作业完成后，为了防止因风浪冲刷而造成的珊瑚砂流失，项目部迅速开展了护岸作业。当地护岸由钢板桩和块石组成，钢板桩护岸是将几十米钢板用机械手臂垂直插入珊瑚礁盘，块石护岸是将直径一米有余的大石块堆砌压实。项目部发挥总承包优势，根据地形地貌需要二者结合应用，最大限度地减少了珊瑚砂的损失，并为护岸周边区域提供了作业面。
    海风与盐分饱和度高，对护岸防腐设计提出挑战，何况马尔代夫机场护岸工程设计使用年限50年。项目部与业主经过多次思想的碰撞后，一致同意通过采用增加钢板桩厚度和强度的方式进行护岸防腐，即采用高强钢板桩代替原设计中的普通钢板桩，同时加厚钢板桩桩身。
    “我们根据英标设计规范对新方案进行了测算，得出我们的方案不仅能满足50年使用寿命要求，而且比原设计更加安全。”窦硕说。
    而这一切过程都是在每天的不停航施工中完成的。早上6点到晚上6点是水上飞机运营时间，水上飞机带着游客去不同的旅游岛度假，这段时间不能集中作业。
    吹砂填海等作业面都要挪动水上飞机航道浮漂，而水上飞机起降靠目测识别浮漂确定航道。所有的施工均伴随着一次次与水上飞机公司、机场公司、分包单位的沟通，更多时间为了保进度会倒班分组连夜施工。
    如今机场改扩建项目主跑道即将迎来全面贯通，记者跟随项目经理张凤林来到跑道现场，多台摊铺机正在对最后一块区域进行联合摊铺作业。
    记者注意到每台摊铺机上都有数个仪器，张凤林说这是项目部引进的数字化施工新技术，“我们用BIM技术、场道数字化施工系统替代了粗犷式的人海战术，通过提前建模，减小误差、提高精度，从而对工程的施工质量和进度进行远程把控。”
    巡查机场主跑道时遇到了史蒂芬，他是业主聘请的SJ公司项目经理。史蒂芬见到我们非常热情，当被问当天的检查如何时，更是双手举起大拇哥，连声道：“Good！Good！No problem！”
    “起初史蒂芬可不是这样，项目初期由于设计习惯、施工标准不一致，史蒂芬没少在开会时和我们拍桌子。”张凤林说。随着施工的开展，双方逐渐融入融合，互相信任。

聚贤赋能 城建精神薪火相传
    集团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陈代华在项目前期筹备会上提出了期许，“这个项目要积累一批经验、提炼一批技术、培养一批人才。”
    随着项目施工范围的不断扩大，马尔代夫机场项目团队和施工人员也在不断地发展壮大，由最初的十几人壮大到现在的一千余人。项目副经理于晓光介绍，集团作为首都国企，又是EPC总包单位，在海外建设过程中有义务引领中国企业抱团走出去。
    现在在马尔代夫共同施工的分包单位就有中铁北京工程局、中国航空规划设计研究总院、北京麦格天宝公司等国内外知名企业。同时以国际事业部为平台，推进产业链协同发展，带领城建勘测院、城建道桥集团、城建七公司、园林绿化集团等企业集体走出去。
    一千多人的建设者中有中方管理人员、各分包单位工作人员以及近半数的外籍劳务工人。随着后续马尔代夫市场打开，集团先后承接了四个项目，为项目管理和后勤工作带来了不小的挑战。做国际工程，与外籍员工打交道没有小事。项目部充分尊重来自孟加拉、斯里兰卡等国外籍员工的宗教信仰与风俗习惯，在斋月等特殊时期合理调整工期、调配工时，对外籍员工进行慰问，真正做到了尊重当地风俗文化，履行社会责任。
    马尔代夫机场项目部还是一个年轻的团队，项目中方管理人员平均年龄三十岁，很多是刚刚走出校园的大学毕业生。他们在干中学，在学中干，不畏挑战，敢拼敢上，短短时间内快速成长。涌现出一批像岩土工程师窦硕、油库工程师郑梅、机电工程师崔博文等优秀的专业技术人才。在采访中，年轻员工对马尔代夫机场工程建设有着一致的共识，他们感恩集团给予一个国际化的平台，庆幸自己一毕业就有机会参与重点工程建设。
    官荣今年63岁，是项目部年龄最大的人，项目上的年轻人亲切地称呼他“官爷爷”。官荣的一生都和北京城建分不开，作为一名基建工程兵，30多年间参与了首都机场T1、T2、T3航站楼、南京禄口国际机场、昆明长水国际机场、杭州萧山国际机场等集团大大小小的工程建设，见证了集团的发展壮大。退休后返聘的他来到马尔代夫机场项目，将自己在机场建设上的经验带到了马尔代夫，同时也学习了解机场跑道、助航灯光、停机坪等新的专业知识。“活到老学到老嘛。”官荣这样说道。作为项目上唯一的一名老兵，官荣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将城建的军旅文化传承下去。“北京城建的企业文化是军旅文化和校园文化融合结合而来的，现在学生越来越多，干的也越来越好，我们这些老兵也不能落下，一定要把团结拼搏、令行禁止、严谨求实、艰苦奋斗的军旅文化传承下去。”
    也许基建工程兵的时代即将过去，但军人的做事风格、根深蒂固的军旅文化将在集团一代代城建人中薪火相传。在遥远的印度洋上，城建企业文化依然感染着项目部每一位员工，支撑着他们在暴晒之下艰苦作业。当热带病登革热肆虐马尔代夫，项目部半数员工被感染时，是顽强拼搏的精神让他们战胜病魔后毅然回到岗位继续工作。物资稀缺、高温暴晒、疾病肆虐，他们无所畏惧，无怨无悔，将自己的青春与热血洒在这印度洋上深处的小岛上。
    作为集团海外项目首个EPC工程，项目经理张凤林总结EPC项目时认为，要整合各方资源并合理运用，在设计、采购与施工之间的做好协调，形成聚力。“一个项目能够做得好，不是项目经理做得好，而是团队做的好，团队各自分工，各自能够独立协调解决问题，负起责任、形成合力，项目才能高效向前推进。”
    如今，机场改扩建项目主跑道贯通在即，这代表着中马两国友谊的“一带一路”重点项目迎来了它的重大节点。在九月初，一场在新跑道上举行的试飞仪式，将引来各方为之瞩目。36个月的工期过半，城建人建设机场的信心倍增。
    无论是北京城南的“钢铁凤凰”北京新机场项目，还是在印度洋留下的墨宝马尔代夫机场项目，都是集团在不断的实践中将无数次“不可能”变为事实的国匠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