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永吉——一位在青海玉树藏族自治州结古镇土生土长的藏族姑娘,在向每一位客人敬献哈达以后,悄悄送给记者一朵小花。
扎西永吉告诉我:“这花,名字叫格桑花。”
她介绍说,格桑花开在青海玉树灾区海拔4000米的雪域高原上,是一种生长在高原上的普通花朵。
经历大灾大难的姑娘比同龄人显得成熟许多。扎西永吉眼睛盯着手捧的格桑花:“您别看她杆细瓣小,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可风刮得越大,她的身姿越挺直;雨下得越大,她的叶子越翠绿;太阳越曝晒,开得花朵越好看。因此,格桑花寄托了我们藏族期盼幸福吉祥的美好情感。”
车离结古镇越近,地震造成的灾难显示得越明显,房屋倒塌后来不及清理的废墟上,挂满了祈祷幸福的经幡。五色经幡在风中飘动,发出沙啦啦的声响。
从巴塘机场出发,到北京城建集团援建玉树工程指挥部的一路,扎西永吉手里总是捧着采撷的一簇格桑花。
几次,扎西永吉都腾出手来,抚摸胸前挂着的工作牌。我注意到,她的工作牌上有北京城建的标志。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州政府派给项目部的翻译。
瞬间的灾难,就像是黑色的魔咒,留在扎西永吉的记忆深处,挥也挥不去。
玉树位于青藏高原腹地。所谓腹地,就是从哪里走都不容易到达。玉树是整个青藏高原的地理中心,州府结古镇在青藏高原东北向最大城市西宁和西南向最大城市拉萨的连线中点上,它也几乎是青藏高原最西北坐标点格尔木和最东南坐标点云南中甸的中分点。
如果把整个藏区比作一个人形,西藏无疑是这个人的头脑和躯干,拉萨是心脏;青海安多藏区、甘南藏区、川西北藏区和滇西南藏区,分别是这个人的四肢,而玉树,就是他肚脐的地方,正儿八经的腹地。
然而,腹地并不是低洼之地。玉树是青海地势最高的地方,平均海拔4500米。巴颜喀拉山和唐古拉山都在玉树的境内,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和长江,分别发源于这两座山脉,加上中国最大的国际河流澜沧江也源于玉树,玉树地区因此也被称为“三江源”。
这本是一个万物萌动的春天,这本是一片盛开格桑花的美丽高原。然而,2010年4月14日,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却降临在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玉树县。
是日7时49分, 仅一瞬间,美丽的城市变成一片废墟,而更为悲伤的是,2000多名同胞被沙土淹没了生命。瞬间的灾难,就像是黑色的魔咒,留在扎西永吉的记忆深处,挥也挥不去。
站在倒淌河岸边,扎西永吉指着自己原来家的方向,一改刚才的欢乐,眼睛里充满泪水,一脸的悲伤。她告诉我,6个姊妹生活的家没有了,她93岁的奶奶在一瞬间,也没有了。
远处,一位满脸皱纹的藏族老奶奶,手中转着经轮,嘴里不停默念着什么,她一直站在废墟旁边,目光注视着太阳落山的地方。扎西永吉告诉我,老奶奶的孙女在地震中不幸离去。她每天会来孙女离开的地方,把最后的祈祷和嘱咐送给她。
扎西永吉说:“我奶奶在天国,也会像这位老奶奶一样,转动手中的经轮,祈祷我们回到她的怀抱——”话没说完,她蹲在路边的嘛尼堆前,哭得很伤心。
我不知怎样开导她。许久,扎西永吉匍匐着,摘了一朵格桑花,恭恭敬敬地奉献在嘛尼石堆上。
“叔叔,您不是问我,为什么喜欢格桑花吗?”她指着远处正在修建的巴塘路上辛勤作业的城建工人,“格桑花不是一种特定的花,高原上盛开的花朵,都是格桑花。”
“珠曲河的水可以作证,为了给我们建新家,这些从北京来的叔叔阿姨,没白天没黑夜的干。刚来的时候各个白白净净的,现在,各个成了黑人了,这些叔叔阿姨也和我们一样,同样是高原上的格桑花”。看得出,与援建者朝夕相处,小扎西既心疼,又充满敬意。
北京城建人面对巍巍青山起誓:苦干三年,让玉树跨越二十年!
2010年6月30日,接到紧急援建玉树灾区的任务后,北京城建集团向玉树震区派出了先遣队。工程总承包部工会主席张浩祥、项目经理刘占保;北京城建建设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刘海山、项目经理刘海涛。
7月1日,在临时设在西宁胜利宾馆7号楼的北京市援建玉树前线指挥部,刘海山一行代表城建集团面领任务。
北京市援建玉树指挥部前线分指挥部常务副总指挥金焱代表市政府向北京城建集团下达如下具体援建任务:
(玉树州、县两级政府所在地结古镇的新寨村(距结古镇3公里)整体重建任务。包括民居工程:45套农户用房;基础设施建设:公路、通电所、水文站、饮水工程、畜牧站等;公众服务设施建设:派出所、敬老院、社区服务站等;旅游设施建设:嘛尼石碓周边的旅游设施。总计建筑面积3.5万平方米。
市政道路:巴塘路(当代路)。由结古镇滨河南路东段终点为起点,以东一直到214国道收费站为终点的新建214国道接入线工程:面宽20.5米,路基总宽22米,长约8.44公里。道路断面布置为一幅路,规划为城市主干路,设计行车速度为50公里/时。
市政道路:红卫路。道路红线宽度为24-26米,长约7.1公里。道路断面布置为一幅路型式,规划为城市主干道,为214国道的过境线改建工程。)
每一个城建人,都应该记住这个行程,这是北京城建集团援建玉树先遣组第一次进入震区的行车路线,也是城建人进入玉树援建的第一“足迹”:
西宁(2275米)-日月山(3520米)-倒淌河-共和-河卡-鄂拉山(4490米)-大河坝-温泉(4460米)-花石峡(4580米)-玛多(4660米)-大野马滩(4330米)-小野马滩-野牛沟-查剌坪-巴颜喀拉山口(4842米)-清水河-歇武镇-通天河-结古镇-新寨村(3700米)。
7月2日早7时,刘海山一行乘车沿着这样的路线上了山。
青藏高原是地球上最高的一块高原大陆,这里高寒缺氧、空气稀薄,气压不足海平面的2/3,含氧量只有内地的60%。大平原生长的人,初次进入高海拔地区,高原反应异常强烈。在巴颜喀拉山口,随行的一位同事被高原反应折磨得泪流满面。随着海拔的增高,大家不时被胸闷、气短折磨,头痛欲裂。汽车也像得了高原缺氧症,即使是挂上5档,行进速度还仅是低海拔区3档的感觉。顺214国道,825公里的路,足足走了13个小时。到晚上10点,汽车才进入结古镇。
进入灾区,看到堆堆瓦砾,和瓦砾上飘动的经幡,先遣队每一个成员都意识到肩上的重任。他们当晚就住在帐篷“宾馆”。严重的高山反应,使这些初进藏区的人们无法入眠。辗转反侧间,大家等待着天亮。帐篷边的河水打着漩涡,发出巨大的咆哮声。这一夜,几乎每个人都没有合眼。
天刚蒙蒙亮,他们每个人用宾馆派发的一杯水刷牙、漱口、洗脸。
帐篷宾馆旁,住着几户藏族人家,看到有远方来的客人,主人拿出最好的酥油茶和糌粑,招待大家。4个小朋友围拢来瞧新奇,他们不理解,这些来自远方的叔叔,喝酥油茶,不用牛粪洗碗。
“叔叔,你们从哪里来?”孩子问。
“叔叔从北京来。”
“叔叔,北京的鸟巢很大吗?是否大过嘛尼堆?”
“叔叔,天要是冷了,我们还住帐篷吗?”
“叔叔,我们的学校震塌了,什么时候才有原来的学校啊?”
刘海涛后来告诉我,当时孩子们天真的问话,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
在结古镇新寨村,他们和北京前指、当地州县相关部门进行业务对接,把基地选在了新寨村的一座高山下。当时,那里是一片乱石滩。
7月4日,刘海山一行回到北京,向总部领导报告考察结果。
7月7日,北京城建集团召开玉树援建工程动员会。集团公司迅即做出决定,玉树援建指派曾在奥运工程立下赫赫战功的北京城建建设公司打主力,集团工程总承包部负责工程的监督、协调和管理。党委书记、董事长刘龙华、总经理徐贱云对玉树援建提出了具体要求:玉树援建时间紧、任务重、困难多,但只能打赢,不能打垮、打输!
同时,工程总承包部做出决定,参与先期考察的刘占保从杭州亚包大厦施工现场调出,任北京城建集团援建玉树工程经理。
城建建设公司任命,路面公司经理刘海涛调任援建玉树工程项目经理,马保义任党支部书记。
项目部相关管理人员也迅即配齐,紧急奔赴灾区。
被派往玉树的施工管理人员,大多都分散在全国各个施工现场,接到组织的通知,很多人都从不同的地方赶回北京,用最短的时间,踏上奔赴玉树的路。
7月8日,北京城建建设公司玉树550平方米赛木结构的临时基地用房完成订货,走陆路起运。
120名施工作业人员完成派遣,通过火车、汽车向玉树结古镇新寨村聚结。
7月9日,北京市召开对口支援和经济合作工作领导小组(扩大)会议。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北京市委书记刘淇强调,要充分认识做好支援玉树重建工作的重要性,认真贯彻落实中央的决策部署,担起艰巨任务,完成光荣使命,打一场玉树援建攻坚战,确保按时、高质量完成援建任务。
玉树草原绿草如茵,三江源头红旗招展。7月10日,玉树地震灾后恢复重建万人誓师大会暨第一批项目开工仪式隆重举行,北京城建集团副总经理李振长带队,参加隆重的仪式。
特殊环境、特殊考验面前,北京城建人面对巍巍青山起誓:一定要以对玉树灾区人民的深厚感情,以不留遗憾、不留败笔、不留骂名的强烈责任感,坚持科学重建、依法重建、高效重建、和谐重建的工作方针,发扬缺氧不缺精神、海拔高追求更高的顽强作风,苦干三年,让玉树跨越二十年!
城建人喊出了这样一句话:“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为激励自己,每个人都把这样两句话贴在床头。
在结古镇驻地附近,有一个令藏族人神往的地方,嘛尼石堆。21亿块写着六字真言的大小嘛尼石堆起来,场面蔚为壮观。
嘛尼石堆四周是一圈转经的路,有几处门巷可以进出到石城顶上。城顶中央竖着经幢和经幡塔,四周也挂满了经幡和幔帐。每天清晨,不少转经的信徒口中念诵、手摇转经轮,有的还做着等身长跪。因为凿刻嘛尼石的原因,转经路上落着厚厚一层石粉,乍看上去很像是雪。信徒匍匐在地上,就像是在雪地上朝圣一样。
藏族人相信,转动一圈经筒,等于将所有的经文全部诵念一遍,具有很高的功德。所以,他们习惯了年年月月天天时时摇动转经筒,念诵六字真言。千百年来,善良、坚韧的藏族同胞一直在用他们的生命,在雪域高原上为众生做着最漫长也最虔诚的祈祷。
“然而,我却认为,转经筒不应该是任何一件人工的法物,而是高原上一座座傲然挺拔的雪山;最长的廊经道也不是哪一个寺院的建筑,而是每个人每一天现实的生活。”站在嘛尼石堆前,刘海涛这样告诉我。
生态环境脆弱,交通设施落后,施工条件较差,建筑资源缺乏,经济基础薄弱,少数民族聚集,宗教影响深厚……很多困难接踵而至。
据当地人说,这里没有经过土改,每一座山、每一块田都是个人的私有财产。建设用地征迁的难度很大,有的时候还得依靠喇嘛的力量,施工协调难度更大。
为争取主动,占得先机,建设者在北京青海玉树指挥部的统一部署下,用最短的时间,融入到青海省灾后重建指挥部的统一管理体系框架内,先后与玉树州、县、结古镇各级政府、新寨村委会、州县两级发改委、建设局、国土资源局、交通局、项目管理公司;青海省建设厅、交通厅、水利厅、教育厅等完成工作对接,并建立工作联系通道。
从进入玉树起,刘占保、刘海涛两位经理除了睡觉,两脚就没有停下过。
7月11日,大批施工人员抵达玉树,马上组织临时基地用房的基础施工。
7月13日,大型机械到位后,马上组织开赴巴塘路起点的土方施工准备。
项目管理部人员在临时基地现场支起了10座帐篷,没有白天、黑夜的苦干就开始了。
在高原地区,走路稍快一点,心就怦怦地跳,胸口闷的难受。在浇筑基地底板的时候,由于繁重的体力劳动,有几名同志由于高原反应,鼻孔时不时地淌血。但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550平方米的赛木结构临时基地建设,前后只用了13天的时间。青海省委书记、人大常委会主任强卫来基地视察,称赞北京城建不愧为城建战线的铁军,“军威依旧,雄风不减。”
7月20日,在结古镇滨河路东段终点,巴塘路正式开工。到8月29日,已完成推进路基施工800米的进度,完成填方5万立方米。这种速度,让所有援建单位都刮目相看。
在这种速度的背后,城建人付出了超常的辛劳。
总工程师王宝玉由于长期劳作,身体异常疲惫。有一天,他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连日现场奔波,再加上严重的缺氧,使他再也坚持不住了。项目部派车把他送到州医院,抽血检查,他的血氧含量不足正常人的二分之一。这种结果,让医生都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这样严重缺氧的人怎么能在高原坚持这么多天。
看到结果,项目部的领导哭了。但是,王宝玉却执意不肯下山。在医生和同事的劝说下,他才转到西宁医院。但是,仅在医院呆了5天,情况刚一好转,就又上了山。
在北京城建集团援建玉树项目部的18个人,每个人都有一个感人的故事。
他们喊出了这样一句话:“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为激励自己,每个人都把这样两句话贴在床头。
截至到记者发稿时止,北京城建集团援建项目工程总承包合同的具体模式、包含内容等情况已经在北京指挥部的安排下,与玉树州政府进行相关内容的对接,相关合同正在起草中;
目前新寨村整体重建工程统一规划正在报审中,北京城建设计研究总院已与先期规划单位完成工作对接,深入到工程总体设计工作之中;
市政道路工程已与前期进入的北京市政设计研究院完成工作对接,进入到实施阶段……
一清早,扎西永吉就把采撷的格桑花分插到项目部每个人办公桌的花瓶里。她告诉我,在藏民院落里,人们都喜欢用采撷来的格桑花装扮自己的家,因为格桑花是他们涅槃重生、幸福生活的见证,背景是宏伟的高原。美丽的格桑花在灿烂的阳光下尽情绽放,将幸福吉祥布满整个雪域高原。
相聚的时间是短暂的。我们即将结束采访,准备驱车赶往巴塘机场,离开玉树,飞往西宁。
巴塘机场的天空蓝得清澈,一只雪域高原的圣物雄鹰不知何时从远方飞来,在我们的头上盘旋,或展翅,或滑翔,忽高忽低,在巍巍山峰的映衬下,姿态如此优美。
记者心里忽然生出感动:除了格桑花,这雄鹰不正是援建玉树所有人的真实写照吗?纵使遭遇千难万险,面对千灾百难,依然乐观豁达,从容不迫!
不记得是谁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地动不倒,山摇不晃,挺立是一种中国力量;泪不轻弹,志比金刚,坚强是一种中国力量;根脉相连,薪火兴旺,传递是一种中国力量;大义如天,多难兴邦,凝聚是一种中国力量。
有理由相信,一个更美好的玉树,将会在废墟上重新建起,美丽的格桑花依旧会用灿烂的笑脸迎接晨曦朝阳。让我们共同祝福玉树,祝福玉树的明天更美好。
扎西德勒!